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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日 星期一

而我一直都過於幸福(第十屆葉紅女性詩獎佳作)



遙遠的那個叫Daulatdia的地方

聽起來像女孩夢裡會有達達馬蹄的地方

王子前來候在有華麗巨大水晶燈挑高10米的大廳

公主在城堡深處最多鮮花與蕾絲的房裡

用象牙梳輕輕攏髮

準備走下旋轉階梯跳他們的第一支舞曲


事實是那個叫Daulatdia的地方

沒有馬蹄但也有達達聲

男人們扣著門板

11歲的女孩用手輕輕攏髮

準備擁抱她的第一個客人



我正在看美魔女受訪如何洗臉

隔壁台播著三十幾歲的演員詮釋14歲的笑靨

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明星飛到另一個城市完成公主與王子的婚禮

那個叫Daulatdia的地方

12歲的女孩正在吃Oradexon

嬤嬤說吃了妳會成熟美麗

男人們會看著妳的胸口推開妳的門

妳爸爸的欠債又少了一筆



愛人在我雙腿間抬起頭微笑,準備換個姿勢

那個叫Daulatdia的地方

13歲的女孩背對著男人

26歲的母親昨天教她的功課

她正在練習



愛人問我明年跨年還去不去被賣掉的101

而我一直都過於幸福

顧不著那個叫Daulatdia的地方

站在河堤上14歲的女孩小腹隆起

她究竟跨不跨得出去



詩評 by馮青老師


〈而我一直都過於幸福〉這篇作品也許可以讓我們自反到一些創作及詩學所印證的一貫性問題。

詩或創作所面臨的,當然不能自外於公義、社會制度、生命體的所謂連續失衡噬血和缺失的經驗,詩的可以興怨的傳統也早已說明他的外在干預,和善用美學做為掩飾的藉口在歷史上也從未間斷過。

這首詩的作者在每一個段落,都對照了不能被批判的資本主義主體化下,藉著傳媒輕薄的商品物化而異化的男女兩性之現況及浮華的價值體系。因為資本主義的性愛及資本累積都毫不愧疚的用到了人權的基本價值作為不必自反的藉口。

可是當女性可以藉著身體自主權而作愛而選擇性伴侶甚至體位之際,對照著的卻是,帶著強烈音節,嘉年華歡樂的Daulatdia這個男人作樂的天堂,實際上,卻是虐童的地獄。

十二歲的女孩在阿嬤的勸導下就必須吃一種叫作Oradexon的荷爾蒙製劑,〈阿嬤說吃了你會成熟美麗〉好提早去接客,這裡的二十六歲母親給女兒上的課居然是接客的技巧,沒有童保法也罷了,連任何性病及避孕的防護措施都沒有的,這充滿男人尋歡之地的兒童煉獄場!

詩作者卻用了節奏輕快的詩行進行慘不忍睹的敘事和嘲謔,因而拉大了更強的張力,會讓我想起諾貝爾獎得主策藍的〈死亡賦格〉裡的活潑輕快卻冷到骨髓的死亡卑下,以及汙穢的背負者;終其一生不能癒合的那種創傷及烙痕。

因此,在詩各行敘事精準的運鏡裡,我極樂於見到詩作者如何去用一種承載社會真象的歷練和證據去進行敘事及編碼,而見證了一首浮出表層真象成功的文本與手段。